如何锻炼中医的核心思维力
华夏中医人 来源 :扎针埋线治疼痛 2023-05-19
“道”是中国古代哲学的最高范畴,对“道”的探索和认识是中国古代哲学永恒的追求。如何对“道”进行认识和把握,古人认为,“象”是“道”的外在显现,因此通过“象”来认识“道”是探求“道”的规律的重要途径。古人“仰观天象、俯察地理”,就是通过观察自然界事物的现象来认识天地万物“道”的运动规律,这种通过“象”来认识“道”的运动变化规律的思维就是象思维。象思维也叫取象思维,它是以《周易》为代表的中国古代哲学认识事物的基本思维。中医学是探求天人之“道”的医学,中医学认识和研究人体生命活动的规律正是从观察人体生命活动的现象开始的,而“立象尽意”“以象测藏”和“取象比类”则是象思维三个方面的内涵。
立象尽意
“立象尽意”语出《周易·系辞》,原文是“圣人有以见天下之赜,而拟诸其形容,象其物宜,是故谓之象”“书不尽言,言不尽意……圣人立象以尽意”,意思是说,隐藏在现象背后的“道”是深奥莫测的,人们用语言来描述是难尽其意的,于是圣人就用描摹其形象(立象)的办法来表达它的含意(功能、作用和规律)。在古人看来,事物有什么形象,就有什么功能、作用和规律,事物的功能、作用和规律就寓于它的形象之中,这便是古人“立象尽意”的认识论基础。中医藏象学说就是运用“立象尽意”的方法建立起来的,在中医“藏象”构建的过程中,人们正是通过赋予人体的精气、脏腑和经络等以一定的形象,用来说明其功能、作用及活动规律的。一般说来,中医学所立之“藏象”有物象、意象、征象、数象及符号象等不同的表现形式。
物象就是人们直接观察到的各种事物的形象,如中医学用解剖观察的方法直接观察到“心重十二两,中有七孔三毛”、肺“六叶两耳,凡八叶”等即为人体各脏腑的物象。意象是人们意想之中的事物的形象,如中医学认为人体的精气就像雾露一样地弥漫于人的全身,人体的经络就像河流一样地在人的体内流淌,就是一种意象。征象是人们在大量观察的基础上,抽象出来的同一类事物中最一般、最基本、最具特征的形象或现象,中医学典型的征象有阴阳象和五行象。数象是以“数”的形式表现出来的事物之“象”,中医的五脏六腑、三阴三阳、十二经脉、奇经八脉等就是古人为人体的脏腑和经络等构建的数象。符号象是以符号的形式表示的事物之“象”,中医学以八卦中的震卦象肝、乾卦象肺、离卦象心、坎卦象肾、坤卦象脾,就是古人为人体的五脏建立的符号象。
古人立“象”以尽“意”,其所立之“象”,物象是其他形式“象”的基础,其他形式的“象”是物象的提炼与升华,物象抽象成为其他形式的“象”,其他形式的“象”又可还原成物象。由物象→意象→征象→数象→符号象,是“象”的表现形式从低级不断走向高级,从具象不断走向抽象的过程,也是中国古代哲学与中医学构建理论的一个重要方式。从中医“藏象”的发展演变过程中不难发现,中医的“藏象”从最初某种具体的物象(解剖之“象”),抽象成为某种图像(意象)、某种数字(数像),最后变成某种符号(符号像),其所反映的正是中医学理论从具象不断走向抽象的过程。而由古人构建的反映事物本质规律之“象”,包括中医的“藏象”(如精气之“象”、脏腑之“象”与经络之“象”等)就都不是单纯的、某一种形式的“象”,而是由物象、意象、征象、数象与符号象等各种不同形式的“象”交叠而成的复合之“象”。
以象测藏
取象思维的第二层含意是“以象测藏”。何谓“以象测藏”?要理解“以象测藏”,首先要理解“藏”与“象”的含意。所谓“象”,就是自然界万事万物所表现出来的现象或者所呈现出来的形象,对于人体而言,就是人体生命活动的过程中所表现出来的各种生理与病理现象。所谓“藏”,就是隐藏在现象背后的本质和规律,就代表现象背后本质和规律的意义而言,“藏”就是“道”,“藏”与“道”具有相同的含意。所谓人体之“藏”,就是隐藏在人体现象背后的人体之“道”。怎样去认识和把握现象背后的“藏”或“道”?《素问·五运行大论》说:“候之所始,道之所生。”人们要认识事物本质和规律的“藏”或“道”,要从观察和研究事物表现出来的“象(候)”开始。通过事物表现出来的现象来推测与把握现象背后的本质和规律就叫作“以象测藏”。
中医的精气、脏腑和经络等最早就是古人从“以象测藏”的方法中推测而来。人的生命活动一个重要的表现就是具有生命活力的现象,人体为什么会具有生命活力的现象?中医精气学说认为,宇宙天地之所以充满生机与活力,是因为宇宙天地间存在着精气物质,根据“天人合一”的理论,古人推测人体之所以具有生机与活力,也是因为人体内具有这种生命活力的精微物质。人体的生命活动总是表现为一定的生理功能现象,人体为什么会表现出这些生理功能现象?古人推测是由于人体内脏腑功能活动的外在显现。古人在进行针刺或按摩治疗时,经常发现针刺或按摩的感觉(如酸痛感或麻木感)会沿着一定的线路传递的现象,因而推测这些线路之下循行和分布人体的经脉。不难看出,“以象测藏”的方法是中医学精气理论、脏腑理论和经络理论的萌芽。
古人是通过为“藏”立“象”,即建立“藏象”的办法来构建中医藏象学说的理论的。中医的“藏象”有物象、意象、征象、数象、符号象等不同的表现形式,而建立这些不同形式“藏象”的一个重要方法就是“以象测藏”,即通过人体表现出来的现象来推测内在之“藏”的形象。如当人体的心火亢盛时常可出现面红、舌赤、脉数的病理变化,人的心情愉悦时则血脉通利,过喜则心神惮散而不藏,而当夏季来临时,人的心气功能亦最为旺盛,这是人们观察到的人体生理病理现象,因而人们揣测人体心的脏象是“其华在面,开窍于舌,在体合脉,在志为喜,与夏气相通应”。又比如,古人在对人体现象的观察中发现,人的呼吸运动,吸气为入,呼气为出;水谷物质的运动,精微物质上行为升,糟粕物质下行为降,因而揣测人体的精气物质以升、降、出、入的方式不停地运动,这也是一种“以象测藏”。
“以象测藏”还可以理解成通过“藏象”来推测人体内在之“藏”的功能与活动规律。通过解剖观察到的实体的“藏象”来推测人体内在之“藏”的功能与活动规律是其最初的表现形式,如看到心脏与大血管相连,内有血液的流动,因而认为心主血脉;看到胃中容纳有吃入的食物,因而认为胃主受纳,有腐熟水谷的功能;看到脾(胰)与胃之间“以膜相连”,因而推测脾“能为胃行其津液”,具有主运化的生理功能等。而随着中医“藏象”学说的发展,人们更是从中医虚拟的“藏象”中来推测它们的作用与功能。比如,中医学以木象肝,因为木具有生长、升发、条达而舒畅的特性,因而推测肝具有主疏泄的生理功能。又比如,中医学将心比作是“君主之官”,因而认为心主神志,在人体内具有统率五脏六腑的生理功能等。
取象比类
取象思维的第三层含意是“取象比类”。所谓的取象比类,就是取人体生命活动的过程中所表现出来的现象与自然界万事万物的活动中表现出来的现象进行类比,通过类比,从自然之“象”所反映的自然规律中推导出与自然之“象”相类似的人体之“象”所反映的人体生命运动的规律。取象比类的方法之所以成为中医学认识事物及人体生命活动规律的重要方法,就是因为中医学认为天人同理,天地万物相同或相似现象的背后有着相同或相似的规律和道理。因此,人们就不但可以将人体表现出来的现象自然界的现象相类比,还可以援引自然之“象”与自然之“理”用来比附人体之“象”与人体之“理”,从自然之“象”与自然之“理”中去解释和说明人体之“象”与人体之“理”。取象比类的方法是中医学认识的重要途径。
中医学常常用取象比类的方法来说明人与天地(自然)之间具有相同或相似的道理。如《灵枢·邪客》中说:“天圆地方,人头圆足方以应之。天有日月,人有两目……天有风雨,人有喜怒……天有四时,人有四肢。天有五音,人有五藏。天有六律,人有六府”,这是用取象比类的方法来说明人与自然界的同构性。《素问·阴阳应象大论》说:“清阳为天,浊阴为地;地气上为云,天气下为雨;雨出地气,云出天气。故清阳出上窍,浊阴出下窍;清阳发腠理,浊阴走五藏;清阳实四肢,浊阴归六府。”这是用取象比类的方法来说明人体物质的运动与自然界物质的运动规律的相似性。《灵枢·脉度》中更是把人体之气的运行与水的流动、日月天体的运行相类比,得出“气之不得无行也”的结论。《素问·离合真邪论》中则借气候变化对自然界江河之水的影响之象,来类比和推论六淫邪气对人体经脉气血的影响。
中医“藏象”的建立亦运用了取象比类的方法。中医学认为,气是人体内一种具有生命活力的精微物质,发挥着“熏肤、充身、泽毛”的生理功能,《黄帝内经》在说明气的这一生理功能时,形象地将气比喻为“如雾露之溉”就是一种取象比类的方法。中医学以木象肝、以火象心、以土象脾、以金象肺、以水象肾,就是用五行类比的方法去说明人体五脏的生理特性。中医学用取象比类的方法将心比作“君主之官”,肺比作“相傅之官”,脾比作“仓廩之官”,肝比作“将军之官”,肾比作“作强之官”,形象地道出了各脏腑在人体生理功能中的作用和地位。经络学说的理论也是古人取象比类思维方式的产物,古人将人体的经脉与自然界的江河湖海相类比,形象地说明了经络在人体内“行气血,营阴阳,濡筋骨,利关节”的生理功能。
取象比类的方法常常运用于中医学对疾病的诊断、治疗和药物的认识之中。看到患者眩晕、抽搐、痉厥、项强、角弓反张的证候表现,中医学诊断为“肝风内动”,就是因为上述证候特点与自然界“风”的变动不居、动摇不定、善行数变的特点相类似的缘故。《灵枢·邪客》中有以半夏秫米汤治疗“目不瞑(不寐)”的记载,半夏秫米汤中,水流千里,扬万遍不滞,苇中空性通,半夏涎滑,熟秫米亦滑,故可通阴阳,就是一种典型的取象比类的方法。后世医家在这一思想的启发下,又创立了诸如“增水行舟”“提壶揭盖”“釜底抽薪”“扬汤止沸”等治疗方法,进一步丰富和发展了取象比类的治法内容。中药学理论从药用植物的形态、颜色、质地、习性、生长特点、生存环境等方面来认识药物的性味和功能,更是体现了中医取象比类的思维。
取象思维是中医学特有的思维
取象思维在认识和研究事物的运动规律时总是建立在一定的“象”的基础之上,在取象思维的过程中,“象”是思维的最基本的单元。中医学是探求天人之“道”的医学,通过对天地之道的认识和把握来实现对人体之道的认识和把握,是中医学探求天人之道的重要途径,而在通过天地之道来探求和认识人体之道的过程中,取象思维在其中发挥了重要的作用,在反复地比较天地万物和人体表现出来的现象之后,突然悟出了或明白了它们之间在“道”理上相通的地方,也就从天地之道中悟出了人体之道,因此心悟或顿悟思维的实质是取象思维。
取象思维也是中国人(中医学)特有的一种思维方式,它不同于西方人的概念思维。概念思维以“概念”为思维的基本单元,它是建立在西方哲学天人对立、天人相分基础上的分析思维、理性思维。取象思维则是建立在中国古代“天人合一”观念基础上的整体思维、形象思维。在天人合一的观念看来,人与天地同源,人与天地同理,人与天地相通,人与天地相应,因而人与天地相参,人们可以参阅天地万物的规律和现象来认识人体的规律和现象。怎样参阅天地万物的规律和现象来认识人体的规律和现象?这就是取象思维。取象思维为人们架起了一座通过天地万物的现象和规律来认识人体现象与规律的桥梁,因此取象思维也就成为中医学理论的重要来源。
取象思维就其本质而言是一种整体思维,是研究天人之“道”规律的思维,因为只有在天人之“道”的层面上,天道、 地道、人道才是相通的,离开了这个层面,进入对形而下的“器”的规律的研究中,就必须运用概念思维。值得注意的是,取象思维就是在其适用的中医学领域,其所得出的认识也必须经过实践的检验,如果将一种从纯粹的取象思维中得到认识绝对化,不加分析地任意推广或演绎,就有可能得到荒谬甚至可笑的结论,如认为立春的雨水可以治疗不孕,破旧的鼓皮用来治疗水肿,缚猪的绳索治疗小儿惊啼等,这些说法实为滥用取象思维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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